谨烟见柳云湘气哄哄的走来,忙上前扶着她,又看那严暮,站在金黄的槐树下,仿佛融入了这秋景,进入了画中。走了一段,谨烟才说道:“姑娘,我发现侯府那些人那么坏,您也不气,倒是这严大人,每次都把您气得火冒三丈。”柳云湘想说跟那些人生气不值得,但跟严暮生气就值得?她叹了口气,摆手不想再提这人。回府的路上,柳云湘听到外面十分热闹,打开车帘看到百姓们三五成群往一个巷子里走去。这巷子是槐花巷,柳云湘猛地想到上一世的一件事。柳云湘让车夫停车,而后跟路过的一位妇人打听,果然是苏园开园的日子。这苏园原是前朝长公主的园子,占地近千亩,里面有各种珍奇的花种,建筑风格极有南境特色。但匆匆上百年,里面楼宇屋舍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,还有坍塌的,太后游过一回后,命工部整修。修了三年,今日是开园的日子。柳云湘想起上一世的今日,下意识用手扶了扶发髻,“谨烟,你没有给我把头发挽起来?”“没啊,我给姑娘梳的是您在闺阁时最喜欢的垂云髻。”柳云湘摇头失笑,有些事还是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在发展。她想了想,道:“我们也去苏园逛逛吧。”苏园很大,虽然今日来的人多,但越往里面走,人也就越少了。“姑娘,前面垂花门上写着听风楼,我们进去看看吧。”谨烟一脸兴致盎然道。上一世,谨烟也说了这句话,然后拉着她进去了。自那日起,她和陆长安的缘分才开始。陆长安早就到该成亲的年纪了,但因为身子虚弱,婚事一直拖着。上一世老王妃为他求娶振威大将军之女,而那女子之前一直在南境,刚回京不久。老王妃怕委屈了孙子,于是安排未曾谋过面的两人在此相看,即隔得远远的看一眼,也就能看个美丑和高矮胖瘦。那时她无意进了听风楼,在那回廊上转了一圈,让在远处阁楼的陆长安以为是相看的对象。竟不想一见钟情。因这一面,陆长安应下这婚事,大定小定都过了,即将成亲时才知认错了人。他并没有含糊,亲自到大将军府说明,为了保全女方清誉,让他们府提出退亲。只是没想到这女方退亲后,在众人猜测原因的时候,女方编排说陆长安曾对她意图不轨。自此陆长安名声坏了,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。而后来,这女子嫁给了陆长安弟弟,做了弟媳,为了避嫌,他还被迫搬出了王府。这一世,自然没有这次一见钟情的误会,但她也不希望陆长安娶那么一个恶毒的女人。只是如何阻止他们呢?柳云湘正发愁,远远见城门口那乞丐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,碰到人就讨钱。而另一边,那振威大将军之女李芷禾朝听风楼的垂花门走了过去。柳云湘一咬牙,招手让那乞丐过来。乞丐见到她,乐颠颠跑了来,“女菩萨,咱们可真有缘分,缘分不值钱,但可遇不可求,您看我还饿着肚子,求您给口吃的呗。”柳云湘往他碗里扔了一块碎银子,“帮我办件事,事成之后,请你吃肉包子。”乞丐口水都流出来了,“行,什么事都行,杀人发火,打家劫舍,您随便吩咐。”柳云湘翻了个白眼,“真不用,你就往那位姑娘身上泼一碗水就行。”“啊?她跟你有仇?”“嗯,有仇。”“这碗水里要不要加点什么东西?”“不用!”“说好的肉包子。”“管饱。”乞丐看准那李芷禾,从旁边池塘里舀了满满一碗水,快步朝她走过去。而后装作不小心崴了一脚,将水一滴不漏的泼到了那李芷禾脸上。“啊!”李芷禾惊呼一声。那李芷禾身边跟着一个婢女,后面还有两个小厮,显然都有些猝不及防。“哎哟,姑娘,对不起啊,我给你擦擦!”乞丐从怀里掏出一条黑得油亮的帕子就要往李芷禾脸上招呼。“别让他碰我!”李芷禾气昏头了,冲身边小厮喊了一声。两个小厮忙上前一左一右夹起那乞丐,往地上一扔。那乞丐哎哟叫了一声,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起来,双手合十求道:“对不住,真对不住了,贵人别跟我计较!”李芷禾性子很暴躁,这乞丐坏了她的好事,岂能就此放过,她指挥着那两个小厮:“把他弄到个没人的地方,狠狠打一顿!”一听这话,柳云湘皱紧眉头,正想上前帮那乞丐,这时陆长安从里面走出来了。“李姑娘,他也不是故意的,你还是消消气吧。”李芷禾身边的婢女跟李芷禾小声说了一句,李芷禾忙收敛神色,勉强一笑,“原来是世子,我……我今日怕是不方便了。”“无碍。”陆长安摆摆手,走上前两步将乞丐扶起来,“老伯,您没伤着吧?”“没,没有,原是我不对的。”“您先走吧。”“好,谢公子解围。”那乞丐赶紧跑了,陆长安回身向李芷禾微微颔首,“李姑娘,天凉了,你早点回府换衣服吧。”说完,他朝外面走去。那李芷禾一脸不甘,想叫住陆长安又开不了口,只能气呼呼的跺了跺脚。见陆长安要走过来了,柳云湘赶紧拉着谨烟朝西门而去。西门外,那乞丐等着她。她带他去了长街上的包子铺,因为包子还没蒸出来,需要等一等,于是他们在外面坐下。“你也坐啊。”柳云湘指了指对面的座位。乞丐不好意思道:“我太脏了,怕贵人您嫌弃。”“不会,坐吧。”乞丐不是个忸怩的,坐下后还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。“您不用等我,只消付了钱就行。”柳云湘摇头,“难得出来一趟,我想这么坐会儿,沾沾人气。”“瞧你神容憔悴,病了吧?”“嗯,中毒。”乞丐叹了口气,“年纪轻轻的,可惜了。”柳云湘笑,“你年纪也不大啊,不过为什么你头发白了?”乞丐扎着头,好一会儿才道:“一夕之间家人全死了,两岁的女儿在怀里断气的,那一夜后就白头了。”柳云湘诧然,“仇杀?报官了吗?”“这天都是黑的,我去哪儿论青白。罢了,苟延残喘的,一辈子也就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