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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3章 发喜包,拉拢小姨子们(第1页)

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秦凌阁的身上,只听秦凌阁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绝圣弃智,民利百倍;绝仁弃义,民复孝慈;绝巧弃利,盗贼无有。”张月鹿微微挑眉。仅就用典的难度而言,秦凌阁的这段用典并不生僻,就是学识平常之人,也能知道出处。可越是这种众所皆知的经典,其涉及到的命题也就越大,只怕是学问渊博的大真人来了,也未能说尽说全。千百年来,历代饱学之士又不断进行补充完善,使其有了公认的解释方向,很难取巧。选择这类题目,拼的就是谁理解更深,看来秦凌阁是想要从正面堂堂正正地击败张月鹿,而非是投机取巧。至于这段经典,出自新太上道祖五千言。是的,太上道祖的五千言分为新旧两个版本,旧版又称原版,是为太上道祖亲口所言,而新版则是后世道门弟子为了适应世道的发展和变化,在原版作了一些修正和改变。旧版太上五千言应是:“绝智弃辩,民利百倍。绝巧弃利,盗贼亡有。绝伪弃虑,民复季子。”之所以会变成新版的绝圣弃智,是因为儒道之争,后人增补上去的。这又不得不提到儒门至圣先师与盗跖的典故,盗跖曾经大骂儒门的至圣先师,操纵天下舆论,用以教化苍生,矫揉之言,虚伪之行,迷惑君主帝王,妄求富贵,此乃天下第一等大盗,圣人不死而大盗不止。当年大玄高祖皇帝还未称帝时,曾与前朝大魏的末代太后就圣人和大盗有过一场论道。大魏的末代太后认为成王败寇,我如今已沦为阶下之囚,是杀是囚皆在你一念之间,可如果你要给我论罪,只怕还不够资格,我们不过是两个窃国大盗而已,并无区别,强盗可以杀强盗,强盗却没资格去审判另外一个强盗。身为北道门之主的大玄高祖皇帝则是以儒门亚圣的观点予以反击,最终还是将这位在大魏末年实际掌控朝政的太后明正典刑,而不是使其不明不白地幽死,以此昭示大玄取代大魏的正当性。不管怎么说,这本是道门攻击儒门的话,现在身为儒门之人的秦凌阁却主动提了出来,若是道门输了,那就丢人丢大了。宁凌阁微微皱眉,不过还是按照规矩对张月鹿道:“青霄,该你破题了。”按照规矩,“用典”就是定下此次论道的主题。“破题”的意思则是根据对方引用的经典,确定讨论的范围。首先要解开对方的语意,一言点出,让旁观者都了解双方的用意才算破题立论。张月鹿微微点头,同样引用了一番经典来破题:“夫川竭而谷虚,丘夷而渊实。圣人已死,则大盗不起,天下平而无故矣。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。虽重圣人而治天下,则是重利盗跖也。”这是南华道君所言,南华道君以箱柜比喻国家,绳索和锁钥比喻圣人的仁义法规,那些把箱子柜子都拿走的盗贼,就是盗取国家,还连仁义法规都一并偷走的窃国大盗。南华道君不止一次提过当面驳斥儒门圣人的盗跖。盗跖的徒众问他,盗窃有没有方法可言。盗跖的回答是:“能够知道屋里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圣,能够身先士卒首先溜到屋里的就是勇,大家偷完能撤退能为大家断后的就是义,清楚偷盗计划能够成功就是智,最后分赃的时候,能够合理分配就是仁。”圣、仁、义、智、勇,把儒家的那一套放在盗贼身上也完全说得通,这就是所谓的“盗亦有道”。儒门倡导仁义礼,未能感化大盗从良,大盗反而把“仁义”抢过来作为盗窃的纲领。太上道祖和南华道君反对的不是仁义和道德本身,而是反对提倡标榜圣人与仁义,一旦标榜开来,人们发现有利可图,就会像追逐名利那样粉饰自己,个个装作圣人、圣母、圣子,实际上做的是大盗的勾当。这是南华真人针对“圣人与大盗”这个问题给出的回答,所以张月鹿直接引用南华真人之言,也算是破题。众人又将目光转向秦凌阁,等他先问。秦凌阁没有任何铺垫,直接了当地问道:“何为儒?”盗跖当面驳斥的是儒门圣人,骂的也是儒门,所以道门才会不断拿着这件事来攻击儒门,现在秦凌阁则借着这个由头问出什么是儒,不得不承认,这是一个极为宏大的命题,也是一个很不好驾驭的命题,这就好比问什么是道?什么是佛?由此类命题引出的各种著名辩论可谓是不胜枚举,甚至是三教首领都亲自参与其中。而且此类命题也颇有些危险,因为解释与解构只有一线之隔,解构又与否定只有一线之隔。至于秦凌阁为何不问“何谓道”,大约是因为张月鹿的声名在外,同是天下间有数的年轻才俊,秦凌阁也没有必胜把握,为了求稳,选择了自己更擅长的领域。秦凌阁的声音不大,声调不高,却清晰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。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肃。甚至一直不动声色的三位参知真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。张月鹿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诧之色,在旁人看来,似是她没想到秦凌阁会有如此一问,可只有张月鹿自己知道,她其实惊诧于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。她竟然押题押中了。因为准备的时间太短,所以张月鹿不可能去广撒网,只能针对性地突击部分内容。她思来想去,自中原佛门衰弱、佛门的重心迁移至西域之后,佛门就不再以擅长辩论而著称,更多充当动手的角色。反而是儒门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之后,不能掌握礼教话语权,谈空说玄的风气再度复兴,一直充当动口的角色,所以张月鹿最终决定押题于儒门。张月鹿缓缓回答道:“家国一体是为儒。”东华真人和清微真人的脸上竟是同时流露出了嘉许的神色。慈航真人比较矜持,就像许多父母那样,没有太多表示。秦凌阁的脸色凝重几分,道:“请释义。”若是仙人论道,在提问和回答的同时,也会发散神念,将所思所想悉数灌注到他人的脑海之中,不言传可意会,再加上仙人的境界已经极高,往往一点就透,不必解释太多,所以仙人论道看起来是玄之又玄,往往只说几个字,让人摸不着头脑。因为张月鹿和秦凌阁还没有此等境界,两人的地位也没到那个层次,不可能只说几个字然后让众人去思索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,所以还需要释义。张月鹿沉声道:“对于儒门而言,国即是一个放大的家,家即是一个缩小的国。以君的身份处置家事,让孩子们以对待君王的态度对待父祖,动辄跪拜,不得忤逆半分,以律法维持道德。以父的身份处置国事,再让臣民们以对待父祖的态度对待君王,君恩如生养之恩,知恩自当图报,不得不肝脑涂地,以道德维持律法。所以儒门又提倡以忠孝治天下。”此话一出,儒门大祭酒的脸色已经是变了。且不论对不对,这已经不是解释,而是解构了。张月鹿却没有就此打止的意思,继续说道:“所谓君父,所谓父母官,无一不是体现此种‘忠孝’一体的概念。君父臣子,君对臣,父对子,可见君王是为大臣的父亲,而臣子官员们又是治下百姓的父母官,那么君王们就是百姓的祖辈。如此一来,一国便成了一家,君王是身为大家长的祖父,大臣是父亲,百姓是孙子,既然是家,那么父亲要爱儿子,祖父要爱儿子和孙子,此即是儒门的‘仁’。”“至圣曰仁,亚圣曰义。这又不得不提到儒门曾经的大敌墨家,墨家主张仁爱非攻,儒门也讲仁,为何两者如水火一般互不相容?只因儒门之仁只是自上而下之仁,从来只有祖父宠爱孙子,父亲宠爱儿子,却从未有儿子宠爱父亲、孙子宠爱祖父的。为富方可不仁,穷人纵然想仁,又能仁谁?墨家则是主张互相仁爱,这便违背了儒门的等级秩序,或者说伦理,即是儒门的‘礼’。”“所谓雷霆雨露,俱是天恩。若是父子名义定下,哪怕是父亲做错了,儿子也不能反抗,若是儿子反抗,即为不孝,不孝则道德有亏,无道则失大义,无大义则人心向背。至于父亲惩戒儿子,却是一切为了儿子好,具有天然之正义性。”“父亲无道,作为大家长的祖父要惩戒父亲,为孙子主持公道,这便是百姓们总是期盼明君在位的缘故。可如果孙子敢于直接反抗父亲的无道,哪怕是父亲有错在先,那也是孙子的错。”“正因如此,只要将一国视作一家,那便再无公平可言,因为从道德上来说,儿子生来便是与父亲不平等的,是亏欠父亲的。男子负心并无养育之恩的女子,尚且要身败名裂,那么儿子抗争父亲便要遗臭万年!故而只闻忠孝,却不闻公理也。”“所谓‘忠孝’,所谓‘仁’,只为纲常人伦之‘礼’,此即儒之根本。天与地无穷,人死者有时,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,忽然无异骇骇之驰过隙也。不能说其志意,养其寿命者,皆非通道者也。所谓礼教,狂狂汲汲,诈巧虚伪事也,非可以全真也,奚足论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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