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里的小姑娘正侧卧面对着他,双目闭阖,呼吸轻得像微风吹拂的羽毛——就在他睁眼的那刻,她又佯装睡了。
每日这个时候赵世卿都会起床,几十年而无一例外,但今天他偏不想起。他轻轻翻了个身,也面对她侧卧,两个人相对不过半臂的距离,甚至能感觉到彼此微弱的呼吸。
原来她呼吸是甜的,比他喝过的任何酒都要醉人;她的眼线是弯的,蜿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,那双浓密的长睫,让他忍不住想要碰一碰;她的唇角是扬起的,任昨夜哭过,恨过,怨过,但它依旧微微挑起,映着微颦的眉心,莫名让人心疼……
其实这才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打量她,她确实有几分似亡妻柳氏,可柳氏给他的不是这种感觉。这是种恨不能把她揉在心里都不够疼的感觉,这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尤物,纯净得让人不敢亵渎,又欲罢不能。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:难不成昨夜她说的是对的,他抱住她那日,真的醉了吗真的是因为柳氏吗
如是,那太可耻了——
他便真的如她所言,成为了那个毁了她的人,夺兄弟之妻者!太过分了,自己简直就是昏了头!
赵世卿紧闭双目,一腔子的悔恨再压不住了,他翻身便要起,可肩膀方离开床便觉得衣袖忽地一沉,他转头望去,一只小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,拉着他。
对面,容画的眉心皱得愈深,樱唇紧抿得颜色都淡了许多。
赵世卿的心像被猛地一记撞,那种心疼的感觉再次侵来,他彻底沦陷了。攻城略地不过是顷刻间的事……
他伸出手,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。
她眉心渐渐舒展,睁开了双眼……
就在那刻,他恍若看见了整片灿烂星空;也就是那刻,他的全世界都是她的——
什么悔恨,什么愧疚,统统见鬼,他就是要她!
赵世卿顺势扣住了她的头,深深地吻了下去——如同厮杀在战场,这一吻猛烈得他把毕生都压在了上面,破釜沉舟,视死如归——
容画被吓住了,瞪大着眼睛里满满是承受不来的恐惧。随即恐惧淡了,连星空也蒙上了烟雨,雾蒙蒙的一片,冰凉凉的。
她在他胸口推搡的手抽了出来,挽住了他的颈脖,乖巧冷漠地,任他驰骋纵横,被他卷入了这场肉薄骨并的战斗里……
这日奉茶,容画没有准时到前院。大夫人和二夫人侯了一个时辰,然换来的却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还未起。
这……
几人哑口,震惊互望。
新人一时贪欢虽不合规矩倒也能理解,可那是赵世卿啊……他克己自律是出了名的,岂有过辰时还未起之时,便是他和柳氏新婚也没有过的啊。
还有新妇,哪里有让长辈等候的道理。二夫人嘀咕,这不似外甥女的脾气啊!
二人隐约觉得,这不是个好兆头。
接下来的日子,容画倒是乖顺,坚持给大夫人晨昏定省,只是再没见过她笑一次。每日外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到她,她干脆在东院里寸步不离,谁都不见。后来大夫人不愿再见她那张冷脸,除了三六九日,干脆免她请安。如是,她更是不出门了。
她不见婆婆,连姨母也不见。归宁未回,容家来人她不但不出门见一眼,只一句不识得便打发了。
梁氏屡屡吃了闭门羹终于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,她花钱买通了关系才求得见了姐姐一面,二夫人看着妹妹,冷哼,道了句自作孽便也不再搭理她了。
整个昌平侯福,唯一能和容画接触的只有赵世卿,而两人唯一的交流便是巫山云雨。
她好似只意在完成自己的义务,任赵世卿如何宠她,她都如被抽去情感,冷漠如霜。